我知道,这是那条河在我心中复活了,耳边的水声,是它亲切的呢喃。
·钱雪冰·
一条河消失了,消失得不声不响、了无痕迹。
站在曾经的河边,机器轰鸣,脚手架林立。用不了多久,这里将出现一座崭新的厂房。表弟告诉我,他们夫妻俩都将成为这家纺织厂的工人,待遇还不错。言语之间,不乏自得和满足。
我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,将垂钓用具扔进汽车后备箱,拒绝了表弟让我到休闲农庄垂钓的邀请。
已经消失的这条河在老家的村北,搂抱着小半个村庄,二十多米的宽度曾经是我心中的天堑。学会游泳之后,横渡这条河是我最伟大的愿望。
小学就在这条河与如泰运河相连的接合部。清晨,朝阳映照着我上学的脚步,随手掐一片苇叶,卷成筒状,一路口哨呼啸,随脚踢飞的瓦片,向河心飞奔,砸出一圈圈涟漪。
夕阳西下,斜挎的书包拍打着小屁股。晚霞铺满水面,偶尔一条白鲢跃出,引来一阵惊呼。我和伙伴们停下脚步,伸长脖子,渴望再有一条鱼现身,尽管久久的等候换来的是沉寂和失望,但我们并不难过,望着水中我们的倒影,有时会觉得自己就是一条一步步游近母亲和家的鱼。
最开心的要数星期天了。去屋后的竹园觅一根细长的青竹,向邻家织网的奶奶讨夹几米细尼龙线,找一根缝衣针弯成鱼钩,再从韭菜田里挖上数十条红蚯蚓,便可以拎一只鱼篓,呼朋唤友地到河边钓鱼。那时河里的鲫鱼真多啊。一条又一条金黄色的鲫鱼划着美丽的弧线被甩到岸上,离水的鲫鱼依然活蹦乱跳,在我的记忆中,将一条挣扎着的鲫鱼捉住了放进鱼篓,比钓一条鱼上岸还要难。当然,在一阵手忙脚乱和大呼小叫之后,钓鱼也有了更多的乐趣。
这一切都远去了!缠绕在我童年里的这条河如今彻底消失了。前些年,尤其夏秋时节,每次回老家,我总要携一根钓竿,去日渐枯瘦的河边上坐上一两个钟头,尽管经常空手而归,偶尔钓上一条鲫鱼,也全身发黑,但毕竟还有些念想,坐在河边,童年会一幕幕在眼前苏醒,那无忧无虑的儿童时代仿佛就在昨天,清晰、逼真,伸手即及。
怅然返乡,一路上,视野里楼宇耸立,耳边却流水淙淙。我知道,这是那条河在我心中复活了,耳边的水声,是她亲切的呢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