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冬,我与一位文友随所在地一家电视台<<走进怒江>>的摄制组去怒江采访。顺便去一个叫李庄的小村子,探望一位通信数载却从未谋面的文学青年。当我们在村民的指引下,跨进他的家门时,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位跛足青年就是满纸阳刚之气的青年李兵。一间不足八平方米的破草屋就是他家。 当李兵得知我们的身份后,连忙从床沿上站起来,窘迫地为我们让座。我没有应声,只默默地扫视着屋子——这是一间土坯砌成的草屋,屋里没有粉刷,光线显得很暗.屋子靠里的一侧是一个土炕,土炕边是一张木桌,一只木箱置于桌底.这些就是这个家的全部财产.我瞧的鼻子有点发酸.如此恶劣的生存条件,哪有闲情逸致来吟诗作文。我有些不解,但没有出言相询。 我坐在土炕的一侧,与李兵攀谈起来。从他的口中,对他的经历有了更深的了解:家庭变故使他过早失去了双亲,祖辈除了留给他这点可怜的财产外,还有千元的债务。生活的重担过早地落到了这个患小儿麻痹症的青年身上。我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,那坚毅的眼神丝毫没有流露出我想象中的颓废,生命赋予他的不息的憧憬闪动在他的双眸之间。他告诉我他一直在坚持写作。虽然至今无一字发表,但始终没有放弃。我似乎明白了他何以能顽强地活着,是因为有一种信念支撑着他不屈的灵魂。 门外,漫天的雪下了一天一夜了。白茫茫的大地变成了一张洁白的纸,没有折皱。每棵树上都挂了雪——如花,却没有香,只有冷,我下意地裹紧了羽绒衣。也突然注意到李兵还穿着极其单薄的衣衫。我暗想:人活着,虽然不是贪图享受,可当生存也时时受到威胁时,死亡是不是一种超脱?他的际遇如果加诸我的身上,我实在不敢想象我还有没有生的勇气。想到这,我不禁又一次将敬佩的目光投向这位文学青年身上。 雪,好像下的更大了,我和文友起身告辞。可李兵却坚持留我们吃完饭再走,盛情难却,我们只得留下来,李兵一跛一跛地走向那只木箱,轻轻地打开。至此,我才知道那个木箱里竟是用来盛放粗粮的,箱里的粮食最多也不过二十斤,这难道就是他今冬的全部储备粮?趁他做饭之际,我仔细环顾着屋里的一切,极想找出能佐证他顽强生存的依据来。我蓦然发现,那土炕顶头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土洞被一顶旧草帽由里向外堵住,以抵御冬的寒风,窗洞上一张旧报纸覆盖着什么东西,我默默地走过去,揭开报纸,窗洞上放着竟是十几本书和一双纤尘不染的白球鞋。透过那洁白的球鞋,我似乎触摸到一颗躁动的灵魂,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我信手取过窗洞上的一本书,赫然是一本泰戈尔的<<飞鸟集>>,蓦然间,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动:欣赏生命,当然是坦然而活的理由! 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子的一间破草屋里,我与文友跟他共进了一顿此生难以忘却的午餐。没有美酒佳肴,没有歌舞音响,一碗咸肉,一碗白菜,就着冬日的寒冷和朋友相聚的欢乐,体味着生活的不易和幸福。离开那草屋前,我和文友偷偷将六百元钱塞在他的枕头下,并非出于同情和怜惜,而是为一位无名的文学青年活着的精神而感动,我们没有理由不伸援助之手。 离开那小村子有几个月了,但每每忆起那位青年顽强活着的精神仍止不住的感到异常,而这种感动,对许多的青年人来说实在太可贵了!他是现代青年人的一种精神,一种境界,一种鞭策,一面镜子,让你动容,让你惭愧,让你思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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