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/侯爱兵

  2018年12月15日，“帝王作家”二月河（原名凌解放）因病去世，享年73岁。他不仅写有520万字的“落霞三部曲”（《康熙大帝》《雍正皇帝》《乾隆皇帝》），成为中国史学领域经典之作，还与人交往有道，给世人留下了许多交际佳话，值得我们学习传唱。

“我不扰，也不能由你去扰”

  二月河当年投到《红楼梦学刊》的稿件石沉大海，心有不甘的他便给冯其庸写信“讨说法”。冯其庸不仅推荐刊发他的文章，还从中看到其文学才气，建议他从事小说创作。二月河完成《康熙》第一卷后，冯老说：你不用搞别的创作了，这就是你的前途事业。二月河一直不忘冯老的提携之恩，每年到京开会或讲学，长城可以不游，朋友可以不聚，就是无一例外都要亲自到冯老宅院拜访问安。那年，二月河携女凌晓拜访冯老，小凌晓恭敬地鞠躬：爷爷好！二月河认真纠正：“是该叫‘师爷好’！”敬重情态溢于言表。那次，朋友恳请二月河向冯老求字，以便用到书上，增光添彩，二月河坚决拒绝，认真地对他解释：冯老近90高龄，身体不好，眼睛更不行，我很担心，我尚不敢要字，你就断了念想，我不扰，也不能由你去扰。

  有一句话讲，愿得时光不轻扰，不打扰，才是最好的友谊。二月河虽未拜师冯老门下，却一直视其为恩师，经年时时牵挂，关之切切，情之殷殷，但又不肆意打搅烦扰，做得何其得体周到，足见其对冯老的爱护敬重。每个人都应该有“不打扰别人”的素养，别拿友情当利益，别拿关系当工具，不求人的尽量不求人，能够不麻烦别人的尽量不麻烦别人。

“不能这样写，

我要把康熙大帝的‘大’字写足”

  二月河的《康熙》第一卷《宫》初稿刚出，出版社责任编辑顾仕鹏要求他一定把康熙的阴险毒辣、残忍暴虐写足。二月河当即答道，不能这样写。康熙是“大帝”，我一定要把“大”字写足。二月河坚持自己的创作理念，没按编辑的意思去写，而是写出了康熙的雄才大略。当时，二月河刚开始“三部曲”创作，还名不见经传。他原以为“顶”了编辑，出版社会“店大欺客”，然而，顾仕鹏根本没有这思维，仍一如既往地操心二月河稿子出书的事情。二月河深感他是一个没有私意的好编辑，但自己也从没想到过送他一些好处。直到顾仕鹏退休，老了病了，卧床不起，二月河听说了，这时自己也阔了，就给他寄了3,000元。二月河说，这也是根据他平时为人的廉正表示的一点点心意，很薄了。

  交往之道，最贵自信自担，自持自重，不人云亦云，不随风俯仰。二月河厚积薄发，胸有成竹，所以能不迎合，敢作“不能这样写”的“仗马之鸣”，努力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创作，同时在出书过程中，能洁身自好，不巴结，不行贿，不玷污编辑和出版社的声誉。但他又极懂人情世故，及时为退休病重的责任编辑送去一份暖暖的心意。这样一种收放有度、本真自然的交际，堪为智慧。

“别说你是四级，

就是八级，我也信任你”

  1990年秋，辽宁丹东电视台青年女导演林鸿看过二月的小说《康熙大帝》为之心动，特意从丹东赶到南阳，找二月河商讨改编电视剧。那时的林鸿30岁，仅拍过一些专题片。初见面她口若悬河，大谈自己的奇思妙想，二月河坐在一旁静静倾听她对小说的解析、影视艺术的表述、事件场景的构想，末了认为“这人行”，就分文不提把改编权交给了她。林鸿得到充分信任情不自禁，玩笑似的相告：凌老师，我是丹东电视台只有初级职称的四级导演，没名没钱没场地后台。二月河慷慨大度：别说你是四级，就是八级，我也信任你。因为你敢想敢干，这就足够了，再说我自己从无名到成名，不也经历一段艰难的历程吗？最终林鸿没有辜负他的信任，她导演的《康熙大帝》于1994年在央视黄金档播出，从此开创了中国电视剧市场上经久不衰的“康熙热”。

  世俗势利纷华，不近不染者为洁。面对年纪尚轻、资历尚浅的无名导演林鸿，二月河并没有瞧不起她，相反能够将心比心，不讲条件、不计私利，竭尽全力支持她、扶助她，不仅使她成为中国当代清朝影视剧“开山导演”，而且两人也成为了很好的“忘年之交”。多少人有了作品都想攀附名家名导，而二月河善交“小导演”“穷朋友”，一度传为佳话。

“找一个省文联主席容易，

找一个二月河难”

  二月河在文坛奠定地位后曾有做官的机会。那是10多前，河南省委组织部找他谈话，说想让他当省文联主席，享受厅级待遇，如此好事，他却不就。二月河跟他们讲，第一我不会管人，第二我不会管事，第三我不会管钱。我不能管事、不能管人又不能管钱，你叫我来干什么？组织部领导请他再三考虑，他诚实朴素地说：不用考虑了，我不是当官的料，只能写小说。想当这个文联主席的人多得很，但是要告诉你们一句，找一个省文联主席容易，找一个二月河难。后来，他实在推辞不掉，挂了个名誉主席的头衔，不管事不管人不管钱，是一个自在人。二月河说，我做事情比较专心，这也是一种定力。你如果拿不定主意，又做官又想做事，就可能官也做不好、事也做不好。

  人都喜欢做官，官当得越大越好，很多人为了当官不择手段。然而，二月河却不喜欢当官，因为他有自知之明，量力而行，量才而行，他深知自己痴心的事业是写作，明知自己不是做官的料，所以对当官不感兴趣，坚决拒绝当官。相比那些做出点成绩就想当官、不安心工作、跑官要官的人，他这是多么好的一种定力、一种清醒、一种自律、一种境界。

  “一条大河波浪宽，风吹稻花香两岸……”二月河这条大河，河源因坚持自我、保持本真而清澈，河床因敦厚朴实、抱德守诚而壮阔，流淌至今已成名流，必将永远滋润着我们的心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