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冬天的雪大，雪一下，麻烦就随之而来了。走上街上，鞋子上粘满脏雪，从天寒地冻的室外进入室内。脏雪马上就会化做污水。所以人走过的地方，往往会留下两行黑糊糊的脚印。
   在一个下雪天，他走进图书馆阅览室时发现了异样。屋子里多了一个擦地的女工，她看他进来，意紧张地盯着他，手操拖把，如临大敌。他故作视而不见，可感觉告诉自己，她正跟在身后，猛回头，她被吓了跳，他自己也吓了一跳。因为他吃惊于自己留下的那行脚印。在淡黄的地板上，显得如此扎眼。而那个擦地女工，正在奋力擦抹。
   坐到座位上，想着刚才的脚印，他羞愧之心油然而生，再也无心看书了。阅览室是一个开放的公共场所，来往进出的人很多。他注意到，每个进来的人都在犯着和自己一样的毛病，浑然不觉自己的双脚正在恶作剧式的涂鸦着刚刚被擦干净的地板。于是，那个女工就要不停地跟在进进出出的人后面，擦了再擦。不断地踩踏，不断地擦抹，似一场破坏与复原的拉据战，在阅览室里上演着，让我心惊。渐渐地，那个疲于擦地的女工，已是额头见汗。
   他有种感觉：每一双进出的脚都充满着罪恶，因为，它们是在不断践踏着别人辛苦取得的劳动成果，是在破坏着这一美好与和谐。
   不知过了多久，人才渐渐坐定了，擦地女工也得以有机会喘口气、歇一歇，但就在这时，那扇门又被悄悄推开了。一个男人伸头朝里面看了看，似乎想进来，但又把头缩了回去。不一会儿，两扇门都被推开了。还是刚才那个男人，这次，他是肩扛一桶纯净水进来的。突然，一阵“沙沙”的响声，伴着送水男人走路旋律，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。令大家惊异的是，男人的每只脚上，竟然都套着一个塑料袋。他一走动，塑料袋就会发出“沙沙”的响声。因为套了塑料袋，所以他走过的地方没有一点污迹，还是那样干干净净的。此时，那个擦地的女工，站在那里表情复杂地盯着送水的男人，看他放好水，慢慢离阅览室。而当她再次转过头来，眼里竟有泪光涌动。